專訪斯洛伐克攝影師 Mária Švarbová：沒有人的空間不能存在，人沒有空間也不能存在。

「運動在我的生活裏非常重要！」訪問之先，Mária 就開宗明義說道，「我每星期都會做 4 至 5 次運動，一般是跑步、瑜伽和遠足，有時亦會到健身房，早前冬天更學會滑雪。」對 Mária 來說，運動不單是生活習慣，更是其攝影的靈感來源。在 2014 年，她在家鄉附近偶爾發現了一個荒廢良久的泳池，該處的舊式建築令 Maria 深感着迷，亦勾起了對童年的緬懷，因而造就了現時為人熟悉的《Swimming Pools》系列。「這個系列已延續了 10 年，我當初亦是因此接觸有關運動的攝影主題。」

她在這段時間走訪各個城市，找到 13 個在 90 年代建成的泳池，捕捉這些城市遺跡的獨有美態。Mária 出生於 1988 年，將近冷戰結束的時期，儘管沒有確切經歷過蘇聯統治，她的作品卻流露着社會主義的影子：無處不在的磁磚、成行成列的跳台、寫滿標語的海報，每個細節一絲不苟，整齊得有點壓抑。

在 Mária 的作品裏，場景是意識的載體，而泳者則透過一舉一動，在無言間傳達訊息，讓觀者領悟人與建築的微妙關係，正如她所言：「沒有人的空間不能存在，人沒有空間也不能存在。」

Mária 鏡頭下的人物十分「平凡」，穿一樣的泳衣、梳一樣的髮型、做一樣的熱身，臉上不見喜惡，像是被植入指令的機械人。Mária 不太在意刺激感，反而希望捕捉運動裏的「靜」，其作品沒有嬉笑玩鬧，你追我趕的場面，對裏面的泳者來說，游泳如同家事，是個既定程序。

然而，平凡簡單的背後其實盡是謹慎思考，事前準備時，Mária 都要考慮泳衣與背景的顏色是否搭配，又會特地訂製復古道具，令場景更加逼真；拍攝期間亦要留意每個模特兒的動作、站姿和手勢，稍有出入都會影響成果，牽一髮動全身。「攝影跟運動一樣，要不斷付出，才能做到遊刃有餘。我希望運動員在欣賞這些照片時，也能感受到背後的努力，在這份共通的情感裏看到自己的影子。」

Mária 的作品很難以寥寥數字解釋，其極簡主義的風格留下大片想像空間，充滿各種可能性，令人不斷再三思考，而這亦是她樂見的，「觀者欣賞作品時產生的感受，其實都反映了自身的情緒及回憶。很多人表示作品採用的柔和色調令他們感到放鬆，但亦有人因而感受到莫名的壓迫感，我很高興自己的作品能觸發到如此兩極的迴響。」

游泳不只求快，更重視肢體的律動，而另一項同樣講求協調性的運動就是體操。體操非常重視體態的穩定與流暢，每位選手以柔軟的身軀演繹不同動作，串連出一種渾然天成的美感。熱愛探索平衡結構的 Mária，自然會將這項充滿美感的運動融入作品之中。

「我認為體操能夠彰顯『kalokagatia』(俄語) 這個概念，意指身體與心靈的和諧結合，而且我亦很喜歡體操運動員的服飾。與此同時，『Spartakiada』(俄語) 亦是一大靈感來源。」在蘇聯時期，斯洛伐克每 5 年都會舉行「Spartakiada」這項大規模盛事，讓民眾透過體操演練強健體魄和膽識。不過對 Mária 來說，這並非凝聚民族意識的工具，而是一場與民同樂的美學派對。她在 2019 年於台灣舉行個展時，就將一部關於「Spartakiada」的紀錄片投影於大型掛布上，重塑當時人們在觀眾台上欣賞體操表演時的感覺。

問及未來會想涉獵甚麼類型的題材，Maria 表示希望以最常見的「跑步」為主題，「我拍攝過跑手在學校飯堂排隊取餐的場景，但未曾捕捉他們奔跑時的畫面，相信這會成為非常有趣的作品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