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人物｜JACE 陳凱詠與 Tyson Yoshi 展開最真實對話

同為歌手的 JACE 及 Tyson，平日在活動中經常碰面，但數封面合作，這次還屬頭一遍。同框拍攝大半天下來，有說有笑，互動輕鬆自然，也許因為兩人有不少相似的地方。「原來我們都是 1994年生，Tyson 一來到叫我姐姐，不過相差數月罷。」 3月誕生的 JACE 裝生氣笑着說。「我很欣賞 Tyson 的直接，他很真誠，很有動力和魄力。我覺得能夠保持這份直接和童真很重要，省卻了很多猜疑。」話音剛落，7月誕生的 Tyson 也換好衣服加入坐下，他想了一想，慢慢說出最欣賞 JACE 的地方。「她也挺做自己的。我很欣賞做自己的人，但說一套做一套那些人，我就看不起。」

三十而立是人生中一個很重要的階段，講立身、立業、立家。在此時間點前，JACE 決定自立門戶，「在過去一年我成長了很多，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成就，剛好為這趟30歲旅程的開始加上備註，似在預告未來的路將會很精彩。」她不像一般女生，因年紀增長而心生恐懼。「30歲比廿幾歲更有控制權、知情權。我反而有一種很實在、安心的感覺。現在的自己，累積了更多智慧和經驗，但仍能保持憧憬、童真。這是一個很好的時刻。」傳理系出身的她，說話頭頭是道。

JACE 淡淡然地回顧30歲前「people pleaser」的人生。「我之前一直很想去迎合大眾，想照顧到所有人的需求，滿足他們對我的期望。」結果犧牲了自己，後來發覺不能長此下去，於是把心一橫，走上獨立歌手之路，為自己而唱、而活。「我現在可以回到自己那裏。我知道自己要甚麼，喜歡甚麼，如何跟自己相處。」 歌曲《我養你》是關於如何對自己好一點。JACE 說哄自己的方式五花八門，視乎情況而定，但關鍵都是要認清、接受自己。「我是個多變的人。 即使內心有不安、懷疑自己和浮動的時候，我都能夠保持感恩的心，與『她』共存。」

JACE 於2024年推出的作品如蛇般靈巧流動:《百妖夜行的修行》攸關擁抱真我，包含6種語言，融入 LGBTQIA +文化中流行的 Voguing 舞風;《間歇性休眠》是人生低谷的真實感受，用弦樂襯托黑夜的孤寂;《那黑夜沒很夜》則是最能夠代表當下的她。「多謝大家對我的耐性，願意去聆聽我、 理解我，因為這不是必然的。當大家彷彿都明白我之際，我反而又會想，究竟我正在經歷甚麼? 好像我還未有時間去消化一個新的、未來的自 己。」大眾認知的跳脫外，還多了一份沉穩。

一直在旁用心聆聽的 Tyson，突然以過來人身份答話。「你有一個重新演繹自己的機會。」 原來他在英國讀中學時，為了融入同儕而逼自己打欖球、健身、游泳，直到考入大學，在一個全然陌生、沒人認識的環境下，他選擇做回自己。 「那6年很辛苦。如果現在可以選擇的話，為甚麼要戴面具呢?更何況大家是24小時審視着我!那我當然是做自己，不喜歡就鬧，喜歡就說吧。」 Tyson 分析說二人「重生」的時間點不同。「每個人都需要跳出自己的舒適圈，去一些新的地方， 擺脫過去時，你會發現一個新的自己，然後不斷將舊的打碎重組，一直這樣重複發展下去。」

而 Tyson 30歲前後的人生剛好跟 JACE 相反; 從隨心所欲到腳踏實地。20歲至30歲時的他，大 都自己想怎樣便怎樣，如同他不羈的外表。「這是個很好的時間點，讓我去處理過去幾年在衝(事業)的時候，答應了要做而未做的事。是時候計劃 下一步，不可以再『唔嗲唔吊』，不可以只專注 在(自己)那裏，現在要肩負起對身邊其他人的責任。」踏入30歲前的一個月，他向拍拖多年的女友 Christy 求婚成功。

做自己前先要找到自己，但置身於文明社會，或資訊科技年代，人便會不自覺地隨波逐流，失去自我。JACE 點頭同意說，「斬斷這些科技、外間的紛擾和節奏，你便能找回自己的速度、位置及自己。」她的作品《練功》中有一句歌詞「回歸一個人慧劍斬亂根」。「很多時網絡世界會用數字去定義一個人，但我覺得不應該這樣，所以我很努力去找回自己的平靜。冥想也好，社交排毒也好。我重視人與人之間的交流。 最近留意多了街上發生甚麼事，有很多有趣的東西，令我看自己和看世界都不同了。」

Tyson 可有迷失過?他思索良久，也沒給出答案。他先釐清迷失的定義，「如果你的目標是隨着時間和年齡一直改變的話，那就不會迷失。 30歲的我知道我現在要甚麼，甚至乎出歌的策 略。」他在2024年推出了很多首「自嗨」但沒有人聽的歌，所以計過度過後，年底做了一首很易 入口的《你不會一輩子愛上我》。 「我連歌曲形式也計算好，如何迎合主流，但同時保持自己的風格。我要維持流量，讓我那些沒人聽的作品多一些人聽。我每一刻都知道下一步要做甚麼， 或者沒事做就找事情做。我覺得人生全都是 self assignment。」出乎意料的心思縝密。

自己人生，自己負責。Tyson 感謝上天的安 排，借地下時期的經歷教他做人:身邊有自命不凡、不把人放在眼內的人辦;在廣州表演時被觀眾喝倒采叫下台等。另一部分則緣於他天生的思考型性格。「我經常都精神分裂。做一件事前， 或者發現一個觀點時，我會把自己拆成3個人， 站在自己的對立面爭辯。」2019年《Christy》 在 YouTube 達10M觀看次數，Tyson 坦言感到飄飄然。「連主流互聯網圈都沒人有這個流量，我只是一介小子!但這時候『他』就會一巴掌打醒我，提醒我『出街沒有人認識你，10M又怎樣? 腳踏實地做音樂吧。』」他觀察自己，也愛研究人，「我會暗地裏用戰力分析圖去分析人，像打遊戲機般。」

月前 Tyson 以南半球造型出席音樂 頒獎典禮，腦裏面那些人又衝出來。「『露波是旁門左道。』『你今次做得不錯，但不要太往那邊走。』『這棵樹的根始終是音樂，你不要開始淨玩那一套。』我經常跟自己聊天，覺得自己瘋了。」創作人以作品感動歌迷前，必先能跟自己對話。

獨立音樂人，實質上也是創業家，建立的品牌叫「自己」。先問問僅有1年經驗的新人遇到甚麼挑戰? JACE 說:「所有事情都很新鮮。我該用 甚麼節奏走?細水長流玩廿年?還是衝兩年之後 做其他事情?全部都由我決定。我有很多同行夥 伴，但怎麼說也會有一份孤單感，因為所有責任和壓力都落在自己身上。」資深的 Tyson 亦有類似的反思。「如果你是唱片公司的藝人，你可以責怪很多東西。但作為獨立音樂人，無論結果好與壞，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，因為是我做決定。」 這是他2024年的教訓。「我有責任積極去推動或爭取一些事情，要不然打工就好，舒舒服服，不用拋頭露面，做甚麼都不會被人罵，是不是?」 他又補充:「我不喜歡『半天吊』。不管做甚麼，要做就做盡它。Don't half-ass it.」好一股拼盡無悔的狠勁。

在人生新的一頁立定志向，確定目標，才能建構理想人生。Tyson 氣定神閒說:「長線目 標一直都有，但我不會常把它掛在嘴邊，很不切實際。只要有一個大方向，朝着中短期目標走便 可。」JACE 十分贊同:「世界變得太快了，計劃趕不上變化，我認同要有一個大概的方向，但不會定死一些很細碎的目標，否則會很消耗，很大壓力。我今年想完成一張較為概念性的專輯。」

接着 Tyson 列點說明:「新年後出一首廣東歌， 4月又出一首，然後7月演唱會，屆時可能會做多一首，之後結婚，之後就有一些海外合作，再之後看能否在台灣辦演唱會，一直到年底，時間很不夠用。」JACE 忍不住問:「你的 MBTI 是甚麼?」「INTJ(建築師)。 」「因為有T (Thinking)和 J (Judging)!你計劃得很詳細。你累不累?」「前幾天凌晨4點，『南/北半球滑鼠墊』靈感突然閃過，我興奮得睡不着，立即在公司群組下指令。 累是累的，但很過癮。」事實上 Tyson 的確是室內建築設計系畢業。他在愛情、家庭方面亦很有想法。「維持一段關係的關鍵是，大家要有共識。 究竟是要談一場轟烈的愛情，還是共度一輩子? 目標清晰一致，才會知道大家的角色，才可以組織一個屬於你們的家庭。

如果有一天 Christy 說想 做生意，我會問自己怎樣支持她。有小孩的話， 我願意留在家照顧他們。這些事情牽連太多，不可以『煮到埋嚟就食』。」向Tyson再次確認， 你真可以?「可以，我已經計劃好。因為我爸爸很少參與我的童年，所以我很想彌補心裏那片空白，至少在孩子12、13歲前，我會盡全力陪伴他 們。」JACE 又追問:「 這樣的話，你的工作不就 要停下來?」Tyson 立即回答:「所以生孩子前我要先衝到盡，衝到一個我不用天天拋頭露面的程度，譬如一年只出一首歌、只拍一個 MV，其他時候便可以專心做一個爸爸。」

單身的 JACE 認真思考 Tyson 的話，然後說:「我從小到大，對於愛情和家庭的觀念都比較黑暗、現實，甚至覺得婚姻是交易，但現在人長大了，見到 Tyson 或身邊朋友 相繼結婚，讓我覺得可以想得輕鬆點、開心點。 以前是以前，現在是現在，每個年代都有它的課題。如果我對自己理解好些，我對人對事的信念也會好一點。」在緊湊的日程中，難得暫時放下手上的工作和電話，靜下來認真對話，在認識彼此的同時，也進一步認識自己。這些思考或交流，對於成長非常重要，不管活到幾多歲，任何人都需要。.